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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四十一章

    两周后。

    伦肆遥临英帝苑,敦谊克绍汉天威。

    子夜时分,陶自然从梦里醒来,摸索着找到手机,含糊地看了一眼,刚好是凌晨2点,四周静极,只听见自己的呼吸,孤独而绵长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,别墅一片寂静。她起身,摸着黑踱至客厅,月华如流水般倾泻进来,她往前走,略微躬身,立在饮水机旁,聆听着潺潺水声,怔怔出神,心头泛起微微的情绪,夹杂着几分酸意,缓缓而绵密地,浸进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她住在了严子琛的这栋别墅里,富丽堂皇的装饰,精致的花园,露天的大泳池,严肃认真的管家。她想,她需要一阵子这样隔离的生活。

    疗伤吗?或许。

    这世外桃源般的两周,她几乎遗忘了曾经那个城市相关的一切,脑袋里偶尔有个浅淡的影子,却也只是一闪而过。

    只是,今夜又怎会这样地梦见他,毫无征兆。梦里,他的形象,又是那样的鲜明,甚至穿越了距离,刺透了时间,盖过了这个城市窸窸窣窣的雨声。

    饮水机旁边的声音渐渐急促起来,陶自然这才回过神来,慌忙地关了水,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水渍,倒映着月亮,泛起粼粼水光。

    她推开客厅的大门,趴在阳台的栏杆上,兀自出着神。九月的天,晒着月亮,雨声点点,深夜里,阵阵的小风扑面而来,她轻叹了一口气,轻到闻未可闻。

    这场雨,下的有停有缓,连着已近一天,有末世的感觉,站在阳台上,一颗雨滴落在她的睫毛上,整个世界都朦胧了。

    陶自然心想,我这是怎么了。不过一个梦而已,怎会心里的恐慌大过了安稳。疲惫大于欢喜。累了,就应该去睡觉。老折腾个什么劲。日子不多,要珍惜,再珍惜。

    只是在这样孤清的夜晚,她又不自禁的想起了那里,并真心觉得寂寞了。

    这两周以来她不哭不闹不憔悴,每天在小花园看看书,喝着咖啡,听听音乐。甚至管家都一度以为她是来度假休闲的。

    可哪里知道,如今成年人的失恋在外人看来也要云淡风轻,要乔装无泪,佯装无谓,假装下一个还有无数的希望。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吞。

    因为没有人有耐心听你讲完自己的故事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话要说;没有人喜欢听你抱怨生活,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痛。世人多半寂寞,这世界愿意倾听,习惯沉默的人,难得几个。

    而她也不想对别人提起自己的过往,那些挣扎在梦魇中的寂寞,荒芜,还是交给时间,慢慢淡漠吧。

    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吧,少年时总把一件小事当成识破惊天的大事件,成熟后却能把一件天大的事看成芝麻绿豆的小事。你接受这个世界带给你的所有伤害,然后无所谓惧的长大。

    you are the reason ater under bridge.

    因为这句话,突然想到了曾经的电影《卡萨布兰卡》,陶自然笑笑,拿出一枚硬币,打趣道,

    “一欧元买你的心事。”

    严子琛失笑,“媒体如果知道我的心事原来这么便宜,会疯掉的。”

    她还嘴,“媒体又没有和你一起看艾菲尔铁塔。”

    严子琛看着她,没有说话。他点燃一根烟,缓缓吸了一口。

    他望着彼端高处的灯火,“我曾经和一个人,一起登上艾菲尔铁塔。只那么一次。”夜晚的空气,浮起一道清冷怀旧的声音。

    陶自然静静看着他,这才注意到他的眼角,已有淡淡的细纹,眉间的褶痕也越发深了些。

    她伸手,“有一根白发,”陶自然轻轻开口,“我帮你拔掉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他愣了一下,随即淡淡一笑,略微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老了是不是?”过了一会儿,他静静说,语气中微带的苦涩叫陶自然不知如何作答。

    他接着道,“我很羡慕你,你很年轻,很美好。也很坚强。”

    陶自然笑了,嘴角泛起无奈,“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坚强,直到有一天你除了坚强别无选择。”

    严子琛轻轻安抚她,“过去的人和事,就让它们都过去。把心放宽。手中的现在与将来,才值得为之努力为之动容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年轻,不要怕,你等得起爱。”

    陶自然失笑,“爱?世界上人都在追逐爱情,可是爱情就跟北极熊一样,隔着镜头觉得它很可爱,实际靠近它被它狠狠踩过一脚,就知道什么叫做痛到想死。”

    其实爱情这玩意就像潮汐一样,来的时候很猛,可是退的时候也是。你看着别人的爱情一如碎贝,自己也只好踩着沙子一路前行。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属于你的浪花只有一朵,你努力地找,最后找到了,却守不了。

    与其在人间深情渐少,不如相隔一生一世,各自缓缓苍老。

    我们撑了好久,输给天长地久。

    严子琛没有说话,两人静静的望着远处阵阵霓虹,各自都想着不该想念的人。

    helen,我遇到了一个姑娘,年轻美好,第一次见就注意到了她忧伤时的眼神,竟正如当年的你。如果你见到她,也会喜欢她的。

    不过,她没有你勇敢,仍在爱里伤神,却逼着自己坚强。

    不过有的时候仍旧是很像的,开心的时候不停的笑,伤心的时候却不会闹,却都会在路边哭的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了啊,你看,我,都老了。

    我……好想你。

    严子琛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,静静思索,

    我们永远以为最好的日子是会很长很长的,不必那么快离开。可就在我们一天过一天的时候,最好的日子毫不留情地逝去了。

    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间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这次更新隔了很久,不好意思,希望大家还在。群里的一个同学有了感情问题,只希望你看到我一些文字的时候不要更伤感。我在这里祝福你,也祝福所有看文的人。无论怎样,最后,我们总会与一位良人携手走一生,最对的那一个,最合适的那一个,最感激的那一个,最,天下无双的那一个。

    第四十二章

    刚从德国回来,去柏林墙看了看,风很大,鸟们飞得好吃力,被吹得像落叶一样飘。满身涂鸦的柏林墙前面是一片草坪,清晨时人很少,宿醉的朋克青年躺在地上睡觉,呕吐,恋人们在遛狗,认真的用力亲吻。

    陶自然其实喜欢欧洲的环境,大家自由并且随意。至少,看上去是这样。

    戴眼镜穿褐色大衣朴素皮鞋的女孩子,在萨尔茨堡的花园广场坐下来弹竖琴卖艺。来往游人纷纷驻足为她们鼓掌。海德堡的名校生,法兰克福的商界精英,可以穿梭往来在金融大厦,也可以是柏林街头的朋克青年,头发五颜六色,一脸穿孔,古怪仇恨的表情,坐在广场地上和同党放肆吐口痰和骂人,玩滑板。

    这里的人们爱做的事情是去郊外骑自行车,野营,在海边晒日光浴,在城市慢跑,咖啡馆坐下来喝咖啡,永远有着那种淡定和闲心,习惯在地铁和火车上随时坐下就开始看书。

    旅行最奇妙的地方就在于,你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一个地方,当地人的价值观,人们对生活的感受,跟你完全不一样。

    那时你才知道,你其实是局限在一个多么小的空间里,你才会发现有些事情,并没有那么重要。

    但其实,她也很讨厌这样的旅行,野蛮并且可怕。因为每到一个城市都能确知,在那样的陌生里,我想起了谁。

    世界之大,我却不知道其近或远。

    没到英国之前,一直以为伦敦是雾都,其实遇见的多数是晴天。

    陶自然在花园里帮忙浇水,身旁严肃认真的老管家偶尔的幽默逗的她笑的直不起腰,可他似乎又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有意思的,困惑而皱着眉的认真表情更逗的她心情大好。

    回到屋里,严子琛手里拿着《e银行做的很好,年纪轻轻就做到了资深顾问,如果继续发展,相信也大有作为,当时放弃im选择接受家族企业,有没有觉得可惜?”

    顾宸笑了,im银行,都快好久远的字眼了,远到他近乎快忘掉了。这半年以来,他发了疯一样的工作,将所有情绪寄托于集团业务,都……快忘了那段英国的过去了。

    怅然若失,恍如隔世。如果这里是老婆,伦敦便一定是情人。虽然那里的人们淡定、丰富、质朴,乃至笨拙。但毕竟他在那里度过了美好的四年,孤独、却又充实。不过那时候万般讨厌那里,也皆因为某个人在这里。

    可如今呢,明明知道应该回家,却克制不住地疯狂思念一个千里之外的地方,最重要的是,某个人是不是现在也在那里呢?

    哪里是心的归宿,本来谁又说得清呢。

    mind the gap. keep 的经历是我宝贵的财富,也就在那段时间里,我的视野和想法都得到了深度的提高。不过任何事情都要见好就收,回到国内我本没打算做下去,那段时间继续留在im也是因为某个原因。我有我自己的责任,不论在家族上,还是在个人感情上。”

    主持人顺势接问下去,

    “个人感情上?对于这个问题,想必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女观众都对此好奇了,半年前关于您的个人新闻吵的沸沸扬扬,虽然后来戛然而止,突然销声匿迹。可大家的好奇心并没有跟着停止。能满足一下观众们么?”

    顾宸沉默了一会儿,决定不再隐晦。

    他不在乎自己没了神秘感,隐私爆了光。相比之下,他更会想到因为隐晦和遮掩,他曾深深的伤了那个女孩。

    “我的感情生活其实没太多值得好奇的,因为它很简单,甚至很多人会认为我的感情史简单到单调。是的,到现在我只爱过一个人,以后,也只会爱这么一个。”

    他缓缓的说着这些话,明明是深情的字句,却带着苦涩的语气,眼神深邃,又哀伤。对面的主持人甚至跟着红了眼眶,“那她现在呢?”

    一句话拉回了顾宸的思绪,收回散乱的记忆,他淡淡开口,转过话题,

    “我们不是经济节目吗?”

    做完采访,开车回家的时候,伸手放了电台。

    顿时一首老歌轻轻地飘扬在车内,隐隐约约地,在心头一遍遍回荡——

    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,

    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。

    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,

    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。

    是鬼迷了心窍也好,

    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,

    然而这一切也不再重要。

    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。

    歌曲结束后,女dj开口,声音动听温和,娓娓道来着那些小情话。

    “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,欢迎老时间收听<情话>栏目,今晚我们的主题是‘初恋’。”

    “有一句话说的好,初恋这东西很好也很坏。好的是,我永远记得我的初恋是谁。坏的是,我往往失去了他;坏的是,我不知道我是谁的初恋。好的是,不管是谁他一定记住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玩泥巴的少年,有天也会抱着孩子叫宝贝。跳房子的姑娘,有天也会撩起衣服就喂奶。时间是很容易把人变生分的名词,我害怕老去,但是我更害怕忘记。忘记玩泥巴的少年,有天和跳房子的姑娘遇见。说好等着对方,却都有别人了。”

    顾宸很少听电台,车开到了楼下,却并没有回到家中,坐在车里把这个节目从头听到了尾。

    他点燃一根烟,火光明亮在车窗玻璃上。

    dj问,什么是你心中最好的时光?

    他想,所谓最好的时光,其实指的是一种不再回返的感觉。

    并不是因为它真的美好无双而我们眷念不休,而是倒过来,正是因为它永恒的失落了,只能用怀念来召唤它,因此它才成为最美好的时光。

    突然想到了一首很流行的歌,却是很真实的一句歌词:相爱没有那么容易,每个人都有它的脾气。

    他拉下车窗,静静开着万家灯火。

    不知道你如今到底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,所以:早安,午安,晚安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其实昨天过得有些郁闷,很多时候你定心要安静写文,但总会有些外界的事情干扰到你,可能我还是不够境界吧,总归还是会被一些人和言语影响的。写文之前就知道这里偶尔的复杂和混乱的,自己选的路,还是要走完的。ps:霸王们,正文都快完结了,出来冒泡让我看看吧。pps:我总忘了专栏的事,好吧,推销一下专栏,不要大意的收藏吧。

    第四十三章

    次日中午,夏一霏的电话打进来,“晚上有空吗?”

    忘记了从哪个时间段开始,顾宸开始刻意和她保持距离,是从陶自然走后他开始忘情与工作开始?还是从他知道那个晚上在浴室里她接电话时的故意诱导?

    电话那头一直没吭声,夏一霏竟奇怪的笑了,细听却也并不是好笑的笑,只是苦涩的“呵”了一声,她兀自开口,“君悦贵宾楼,我7点在那等你。”

    又似乎叹了口气,“你来吧。以后……估计见的机会也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夏一霏到贵宾楼的时候,顾宸已经先她一步到了,大衣随意的搭在椅背上,室内温度高,他只剩一件灰色衬衫,干净清爽中又带着高雅俊朗的味道。

    他正在表情严肃的打电话,时不时的皱眉,面前是一杯茶,正热腾腾的冒着热气,这个远处的画面,让刚从外面进来的夏一霏顿觉温暖。

    随即又苦涩一笑,摇摇头,你温暖什么,那些温柔,从来不是为你盛放的。你贪恋的那些温度,都是他的无心之过。

    顾宸看到夏一霏走过来,抬头冲她点点头,皱着眉对着电话那头最后吩咐。

    等到夏一霏走到餐桌旁,顾宸已结束通话,站起身来,有风度的替夏一霏拉开椅子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夏一霏落座,放下大包,脱掉外面的呢子外套,露出里头卡其色长款毛衣。

    这时候,有服务员走过来,礼貌鞠躬,然后问,“先生小姐可以点菜了吗?”

    顾宸微笑了一下,礼貌的伸手指对面的方向,“女士做主。”

    服务员便将菜单转递到夏一霏跟前,她并没推辞,随手接过菜单,翻开来,“你们最近有没有推出新的特色菜?”

    服务员还没来得及回答,夏一霏就撇了嘴角笑笑,仿佛也不期待他的答案,顺口点了招牌卤水拼盘,金钱鳝背,上汤娃娃菜,鲍汁鹅掌,苦瓜炒百合……又要了参汤炖花胶,和一个菠萝饭,然后抬头问顾宸,“你还有没有想点的?”

    顾宸摇头,夏一霏接着对服务员说,“听说你们家的甜品很有名,给我们再加多一个芒果布丁。”

    然后将菜单还给服务员,服务员礼貌请他们稍等,退了开去。

    等菜的时候,顾宸顺手到了一杯茶给夏一霏,声音仍是淡淡的,不疾不徐“外面冷,暖暖身子。”

    夏一霏没说话,倒是笑了,盯了顾宸好久,最后开口,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在英国那个地方呆久了,永远这么客客气气的说话和动作,表达意见时也从不会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?”

    “呵呵,”顾宸笑笑,“可能吧,或许是最近官场饭吃得太多了,说话不懂得直接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那天的采访我看你倒是很直接。”

    “你看了?”

    “本市的人有谁没看吗?”

    顾宸面色突然变得温润,冷峻的容颜浮现一丝柔和。回想起来耸耸肩,颊边露出一丝浅笑,“老实说,那天的表现我也很惊讶。”

    夏一霏不准备拖沓,今天来也是为了摊牌。她开口直问,

    “顾宸,你就没什么准备要对我说的吗?”

    顾宸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夏一霏,黑眸深不见底,她永远得体又大方,一脸精致的妆容,精致到连睫毛膏都能一根一根数过来,是很优雅美丽又聪明的女人,会有很多男人想得到她的心吧?

    哪里像陶自然,做人很随意,却又倔又任性。最大愿望就是懒懒散散的过一辈子才好。可他,偏偏就将这样一个女孩儿放在了心底很多年。

    隔了许久,顾宸语气平静但真诚的说,“抱歉。”

    他说,抱歉。

    夏一霏望着那双黑眸,狠狠咬唇,忽然间一句话也说不来,我已经准备好了失去你,竟怎么又在你真的这样说出来的时候,内心真真切切的阵痛。

    感情的世界里,越是索取,便越是贫瘠。所有的迫不及待,都等不来期待。

    现在人们总是喜欢说认真你就输了,摆出了一种不在乎的姿态,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吧?

    她在意,她怎么会不在意。

    只是,他心里有座城,早已住了人。不是不开门,只是爱已深。

    电视上的他说,“我的感情史近乎单调到单一,我只爱过一个人,今后,也只爱这么一个。”

    他不知道,他这副深情却落寞的眼神,看哭了多少的女孩?

    夏一霏突然回忆起来一些事情,淡淡的笑着,故作轻松,

    “以前的时候,第一个男朋友喜欢钓鱼,每周我都要陪他去。可偏偏我讨厌极了那种慢悠悠的闲情逸致,讨厌坐在那里浪费时间,只为等待一只鱼。可当时我什么都没说,忍着抵触一次次的陪他去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,分手的时候,他却对我说,我不够关心他,只顾着自己,不够迁就他,所以他要分手。”

    “那现在呢?”顾宸听着她的故事,静静问。

    “他出国去了,当时跟董事长的女儿谈恋爱,嚣张跋扈任性无礼的一个女孩。”

    “从那以后,我很少谈恋爱,因为那时候他给我上了一课,不要祈祷生活的舒适,要祈祷自己变得更强大。自己不够有资本的时候,男人会因为任何一个理由拒绝你。”

    她继续僵硬的开口,

    “而这次,你又给我上了一课,自己就算有了资本,努力争取。也不一定就会是别人的那杯茶。这世上的事,有时候就是这样,越是喜欢,越是求不得。”

    顾宸听罢,缓缓的低沉道歉,

    “我曾经为了保护她利用了你,我当时的做法太不成熟了,伤害了她也害了你。真的抱歉。”

    夏一霏摇头,轻轻一笑,慢慢说,“你没有错。我也利用过你来试图击退她,说来,我也抱歉。”

    这个世界上,谁都没有错,只是我们有不同的际遇,被迫走上不同的道路罢。

    有些人,抓住了就是抓住了,错过了就是错过了,只能说情深缘浅。人生的旅途中有太多的岔口,一转身也许就是一辈子。在上一个路口我们熟悉彼此,在下一个路口我们或许就陌生了。

    她喝了口茶,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开口,可在她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这么说的时候,她言语快过了大脑,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,在作无力的挣扎,

    “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?”

    顾宸这次没有犹豫,认真而歉意,

    “其实人和人有些关系一旦开始,就只有一条道可走,没有退路也不可能再有别的选择,男女之间,尤其是这样,情侣或者陌路人。或许之前我还不明白,现在,我懂得顾忌我最重要的那个人的心情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苦涩的一笑,“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晚了。”

    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,第一眼喜欢上了那就是喜欢上了,第一眼喜欢不上,看一百眼也喜欢不上。但是有些人要试着爱一爱才知道可不可以爱,有些人要试着去不爱才能知道是不是可以不去爱。

    夏一霏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,她见过他多种表情,初遇时候的礼貌、合作时候的认真、办公室见到那个女孩的宠爱、宴会时候的剑拔弩张、和电视上的落寞。

    竟没有一种,是为了她的。

    想起当初相见,似天旋地转,当意念改变,如过眼云烟。

    我们拥有的,多不过付出的一切。边走边爱,人山人海。不爱我的我不爱。

    人生不过如此,且行且珍惜。自己永远是自己的主角,不要总在别人的戏剧里充当着配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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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英国,傍晚五点。

    陶自然找了一家中餐馆吃饭,老板是个广东人,做着很地道的粤菜,等菜的时候,她拿出手机,塞着耳机听歌曲。突然旁边邻桌的几个女孩开始窃窃私语,具体内容听不真切,陶自然摘下耳机,顺着她们眼神的方向,望向了电视机。

    因为老板是华人的原因,电视上播放的电台也是国内的节目。

    陶自然看向电视,身体瞬间绷紧。那是一档采访栏目,里面那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白色衬衫的男人,坐在那里用熟悉的清冷低沉的声音接受采访。

    他,比以前瘦了一些,但英俊依旧。斯文礼貌的样子,可细看眉目间却隐隐透着一股霸气。

    电视的荧光淡淡地笼在他俊朗的五官上,她一时间竟看得有些恍惚,而他的声音在这个异国他乡里突然有着魅惑人心的感觉,仿佛一团迷雾将她笼住,惊怔间不知身在何处。

    陶自然认真的看着电视,仔细的听着他的声音,仿佛一个不小心电视就会跑走。

    原来这半年以来,他竟做的这么成功。

    她看完了整个节目,一句话都没有漏掉,听到了邻桌女孩说,好帅的男人,好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。

    陶自然转头看着窗外,突然觉得夕阳那么明亮,亮得刺眼,连眼中的泪水都快要逼出来。

    物是人非事事休,未语泪先流。

    隔了很久,前面桌子对面的一个小男孩,细细的声音,“妈妈,对面那个姐姐怎么哭了?”

    小孩的妈妈回头看了一眼,看到一个小姑娘托腮望着窗外望着窗外,漫不经心,却又似乎很茫然的样子。眼泪在脸上无声的不停下落,有种震撼人心的力量。

    她回头对儿子说,

    “乖,好好吃饭,姐姐点的菜太辣了,她被辣出眼泪了。”

    幼时和小伙伴赌气,倔强地抱着玩具熊坐在马路边,不愿先认输。是他先找着了她,哄着她,带她回宿舍。

    初中贪玩忘了写作业,他不忍心见她熬夜,整晚上的帮她写作文,后来她懒得改直接把他的原稿交上去,连名字都忘了改。结果被老师发现,两人一起被骂了一顿。

    高中隔壁班男生写给她的情书被他发现,然后硬是逼着她拷问什么时候认识的,在她万般发誓从来不知道那么一号人是谁以后,他皱着眉对她说,你不许喜欢别人。

    回忆这东西,象当年感冒了,但总也好不了,时过很久还要偶尔咳嗽的几声。

    有些念,有些想,淡淡的牵挂,淡淡的离愁。淡到不经意不了解,淡到不提起不想起,淡到不触及不回忆。恰恰,一回首却上上心头。

    很长一段时间,她都想要忘记那个眉眼如玉的少年,还有他曾说过的地久与天长。过去的花事了了仿佛是个一碰就碎的梦,他在梦境的那头,站成了一道缱绻如画的风景,泛着一个名叫幸福的光晕。

    我们仰望着彼此年轻的脸庞,仰望着彼此天真的一切,后来我们南下北上,仰望成了远方。

    起初,她遇见他,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华里。后来,她遗失了他,在百转千回的时光里。

    年华匆匆,我们都已更换了时光标签,只是,心情已经换不动了。我们背负着彼此的曾经,渐行渐远。是等待重逢,还是等待着下落不明?

    对于过去的人事,我看得见改变却忘不掉感觉,感性与理性的较量,理性不战而亡,幸,还是不幸?

    雪越下越大,漫天的雪花被呼啸肆虐的风席卷,零碎的飘在窗户外檐上。

    “已经查遍欧洲机场的各大出入境记录了,酒店、信用卡、能找的都找了。似乎像是有人故意封锁消息一样,痕迹全部被抹去。”

    顾宸收起电话,合眼靠在椅子上,眼睛干涩,眉间的褶痕更深了些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下章放李蜜……

    第四十四章

    陶自然回到别墅已经很晚了,严子琛最近去参加一个新赌场的最后落成计划,而jason小帅哥去到罗马找同学玩。

    夜晚寂静,大厅里肃寂悄悄,月凉如水,陶自然一个人静静坐在餐厅,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。

    回到屋里,打开msn,发现了李蜜的留言。简简单单的一句话,她说,我想你了。不知道为什么,让陶自然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。

    世上成百上千真真假假的想念中,一想到远方的那个单纯直率的姑娘在期期艾艾地想着自己,就难过得受不了。因为,自己也是那么那么那么想念她。

    陶自然回话:我也想你。

    没想到李蜜在线,马上打回来,你终于出现了。

    接着问:你最近怎么样?

    陶自然回话:一切正常,不好也不坏。

    两个人没怎么对话,因为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,但却能彼此感知着。其实真正的好朋友,并不是在一起就有聊不完的话题,而是在一起,就算不说话也不会感到尴尬。

    因为时差的关系,陶自然准备睡觉了,李蜜说:你现在在哪里?我结婚了。

    陶自然惊诧,瞬时定格在电脑屏幕前面,她说,我结婚了。看着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,突然不知道作何表达。她默默下线,没有回答。下载了邮箱里李蜜给她的结婚视频,一个人静静的看。

    婚礼是在一个酒店的中庭进行的,很大的一片翠绿草坪上布置了一个很典雅的婚礼席,粉紫色拱门,纯白色椅子,温馨小巧。场合并不大,大概也只坐了100人。

    李蜜高瘦的身材包裹在白色的婚纱里,没有盘发,长长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膀,在白色的礼服上显得异常黑亮。一脸微笑,但还是看得出眼神中的兴奋和精灵。

    呵呵,她一定在想当初的那个小言如今是她李蜜的所有物了。

    这时候台上播放出了一段视频,一张张两人的照片堆叠而成的视频,从小时候放到现在,陶自然甚至在唐毅飞的照片里看到了自己和顾宸。

    真没想到,多年前的某一天,窗外的树上,一群麻雀叽喳着飞过。坐在课堂上睡的深沉的同桌的你,粉笔砸中你的头,老师让你站着听课,你不要为旧时日负了好时光,路还那么那么长,少了一些人确也无妨。然而毕竟是情深幸福的过往,谁能真真笑得云淡风轻不诉其殇。

    已过凌晨,陶自然彻底失了睡意,她打开窗户,好想回家,好想。

    你有没有过这种时候,在某一个灰蒙蒙的早晨或者傍晚。突然深入灵魂的挂念家乡,以及那些曾经轻易就辜负了的时光。

    the night that you planned to go clear,did you ever go clear?

    可能伤了又伤,可能忙了又忙。可能换来成长,可能换来希望。

    李蜜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敲开了顾宸的办公室,“给你。”递给了顾宸一张纸条。

    上面清晰的写着一个地址。

    顾宸顿时眼神放光,眼睛眯了眯,像是夜幕中的乌黑的宝石闪闪璀璨。整个人的神色都亮了,欲问又止,惊喜又不敢开口问,因为怕不是自己所想的。

    “是陶自然给我的。”李蜜开口说。

    她继续说,眼神试探,“我想,她可能住在严子琛那里。你……”

    顾宸笑笑,“我只想找到她,其他的,我不想那么多。”他笑的很坦然,脸上眼神坚定,有最笃定的温柔之色,

    “而且,我不会怀疑她,我伤了她的心,只想把它补上。”

    李蜜静静打量着他,她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,因为自己眼见着这半年来顾宸整个人过的是多么憔悴、工作的又是多么不要命。看到他得到陶自然地址的那一瞬间,一扫落寞的惊喜表情,却又强自压抑着激动的情绪。

    李蜜心里念,小然,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真的这辈子都忘不了你,剩下的,就要你自己看到了。

    临走前顾宸叫住李蜜,冲她点点头,语气真诚,“李蜜,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李蜜最受不了别人认真的对她致谢,觉得矫情的不得了,她不在乎的摆摆手,“赶紧追去吧,有你受的。别高兴太早。”

    顾宸温和的笑笑,连眼神都柔软了下来,“我知道,我要谢的还有上次你的话,谢谢你。不然采访的那个时候我也不会想到那么坦白。”

    那是一个晚上,唐毅飞再次一身酒气的回来,李蜜震怒无比,柔道空手道全部用上。唐毅飞万般无奈,一边解释一边化解她的招数,但又怕伤了她,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被顾宸拉着喝酒了。

    李蜜在放唐毅飞睡客厅沙发一宿之后,第二天早上满意的看到他一边揉腿一边哀嚎,看到老婆大人一直不吭声,抱着胳膊冷冷的站在那里。唐毅飞继续哆嗦,一直没头没脑的道歉。

    终于,李蜜心满意足得瑟无比的收拾了一下出门找顾宸。

    她见到顾宸的时候却没有再怒了,她本以为会见到一个酒醉宿醉周围一滩瓶子的景象,可等她进到屋里,看到顾宸坐在电脑前处理公文,左手边堆叠了一沓已经审批过的文件。

    他表情冷漠,满眼血丝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之前自己做到很强大,就不会为了收购、炒作而动用商业关系,陶自然就不会受伤。还有对你抱歉了,以后我不会再叫上唐毅飞了,其实,有苦自尝就好。”

    他很苦很苦的轻笑了一声,

    “我想她,每日每夜。但找不到她,我更要变得强大,每分每秒。”

    李蜜看着他,心中有肿说不出来的震撼和情绪。她轻轻开口,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句歌词是什么吗,是张震岳的一首歌,他说去你妈的路口。形象,淋漓尽致。其实说的很对,那些对你说下一个路口,会有人等你的人们,说的全是善意的谎言,这个路口已经没有人等你,下个路口你还指望你还有什么好运气。你找不到她,最好的办法不是找下一个路口,而是就站在这个路口最显眼的地方,好让她回头时一找就可以找到。”

    也就是想到了这个,顾宸选择站在了最显眼的路口,接受国内知名的电视节目的采访。

    这个电视节目成千万的观众,可他,只期冀着能被一个人看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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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伦敦早上。

    陶自然在公园里闲逛,路径很随意,拐的很有艺术感,她整整绕了二十几分钟。穿过林荫小道往北走,来到一个雕塑聚合的小广场,她买了杯咖啡,选了张偏僻的木椅坐下暂停歇息。

    却在片刻后,总感受到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看,陶自然疑惑的侧头看去——看得出是一个典型的法国男子,高大明朗又带着点时尚色彩。

    男子微微一笑朝我走来,身旁牵着一条德国牧羊犬,很大很漂亮。

    “你好。”他用生硬的英语打着招呼。

    陶自然顿了一下站起来,略显散漫地回了一个法语的问候,准备离开。

    “你的发音很动听。”他的嘴角扬起,这次说的是法语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急于离开,“愿意跟我一起逛逛吗?”他问,很直接。

    正待陶自然要开口拒绝,肩膀处一只手臂轻柔地环上,有人从她身后走近,紧紧搂住她的肩膀。

    陶自然突然短暂的怔仲——好熟悉的味道。

    “抱歉,她只能由我陪。”低沉冷慢的语调,动听磁性的声音,一口很纯正的法语。

    陶自然不可思议的回头,一位身穿黑色英伦大衣的挺拔男子。

    是顾宸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李蜜的婚后生活番外会写~

    第四十五章

    “找你找得好费力,终于找到了。”顾宸微笑开口,暖如春风徐徐而来,黑眸静静地望着她,仿佛只是两个人在逛街,而她突然走散。

    但陶自然的呼吸却在那一刻停止。她蓦地怔住,双眸里都是错愕与惊讶。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,周围的人声如潮水般覆过来,她只觉脑袋里嗡嗡得一片模糊,并不刺眼的太阳照得她睁不开眼。

    他望着她淡然一笑,声音那么温和。

    可是突然间,顾宸只觉得身体火烧火燎的疼,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模糊,犹如没有准确对焦的画面,奇形怪状的事物层层叠叠的挤在一起,鲜亮的颜色渐渐褪去,只剩下死寂般的黑白。

    陶自然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,在下一个没有意识的瞬间,顾宸在她眼前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混入呼吸,雪白的灯光,雪白的墙,雪白的医生和护士。机械的器皿声,病房里的哭泣声,陶自然一个人在走廊里无意识的往前走,脚下的路那么长,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。

    她怔怔地走着,双眼无神,两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腹部——上次来到医院的时候,医生说,那里有了一个小生命。

    “病人患了高烧导致轻微昏迷,初步检查应该是劳累所致的缘故,已经注射的退烧针,一会儿就应该醒了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陶自然推开病房门,静静的在沙发上坐下来。他瘦了,侧脸的线条更加明显深刻。脸色泛白,疲惫的样子。

    她轻手轻脚地将旁边的毯子盖在顾宸的身上。靠得近了,才发现他眉心的纹路,是极淡极淡的川字,双眼紧闭,眉角蹙着的很厉害,好像是坐了什么不好的梦一样,很不踏实。

    她轻轻的掖了一下被角,听到他昏昏沉沉的嘟囔,话音并不清晰。她凑近,终于挺清楚了一句,小然,你怎么还不回家。

    陶自然转身,藏住眼里骤起的湿热,几欲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他说,你怎么还不回家。

    没想到她走到门口的时候,听到身后的一声,“别走。”

    陶自然稳住了情绪,转身,“你醒了?刚刚还在睡觉。”

    顾宸扯出一枚笑,用手指了指,“是在做梦,在梦里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陶自然这才注意到,不由得苦笑了一下,想当年自己除了板鞋不穿,可如今也竟能将这高跟鞋穿的有模有样。

    是甘愿做了这俗世女子。还是,贪了这摇摇欲坠的感觉?

    彼此突然都是沉默,气氛隐隐有些尴尬。顾宸静静的凝视着她,她的头发长了许多,黑色的头发像柔软的海藻。从前,她从来都将整张脸都埋在她那一头乌黑垂顺的直发里,几乎整张脸只剩下黑黑的大眼睛。如今她的头发披拂下来,呈现出曼妙的波浪,像流淌着的巧克力。

    再次看到她,她整个人洗去了眉目间的青涩稚嫩,她的娇,她的美,就像她小巧的耳垂上此刻带着的珍珠耳饰,如今有着明媚而不刺人的光辉,遮不住的夺人。只是,这份娇,这份美,还是他的吗?

    顾宸的眼里渐渐也有水光泛起。他工作之后一直个性深沉,喜怒向来不形于色,这半年多更是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,可是此刻,再次面对陶自然,他却觉得情难自抑,几度失控。

    他曾经不只一次的以为,他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。

    顾宸静了片刻,缓缓的自言自语,因为还在发烧,所以说的很慢,一字一句的,

    “你走了之后,我到处都找不到,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关系。我知道你让严子琛封锁了所有消息。”

    “我找不到你,我就只能做好自己。我每天晚上都睡在办公室,看不完的报表、计划,为了拓展市场和上市计划,周周和官场的人吃饭、喝酒、娱乐。喝完酒回到办公室,迷迷糊糊的都是你的影子,可第二天早上醒来呢?还是自己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我伤了你,为了所谓的自尊和野心忽视了你的感受。但,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这里,从前是,一直都是。某段时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,那时候就不停的在想,如果我知道怎么戒掉你,那该有多好?”

    陶自然望着那双黑眸,忽然间一句话也说不来。可心忽然间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,他过的不好,可她这半年来就过得好吗?

    她是否应该庆幸,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情的人?

    有一个词叫“bittersweet”,她的这场无望的爱,就是这样且喜且忧,甜蜜又苦涩,是不是每一场伤筋动骨的爱都是这样的滋味?

    陶自然低着头,死死地揪着两只手,只觉得泪水一下子冲上眼眶,酸热难当,随时都要掉下来。

    “小然……”耳边传来他的呼唤,温柔依旧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——”下一秒她已仓皇地奔出门,眼前一片模糊。

    她不够懂事,不够体贴,不够成熟,不够有本事,从来只知道挥霍他的宠溺和呵护,身在福中不知福。可即便只是挥霍他的宠溺,她都做不好。不甘心却又学不会信任学不会反抗,弄丢了他也弄丢了自己。

    “小然!”

    身后传来一声闷响,沙哑的吼声随即传来,她转过头,却见顾宸瞬时拔了点滴,几大步追了过来,一脸忧急地望着她。

    看着他手上的霎时血迹点点,她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,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,看着他步履凌乱地追过来,一把搂住她。

    “不要再逃了……小然,”滚烫的吻落在她含泪的眼睫上,他的拥抱紧得几乎让她无法呼吸,“我找你找了好久,答应我,回到我身边……”

    唇边温热的气息,软软的,暖洋洋的。

    如同午后清爽的风,轻盈地拂过纤柔的芦苇。

    她无意识的掐住他的手,他的手掌很大,手指修长有力。

    这是多么熟悉的情景,仿佛在哪里经历过。

    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,那时她坐在教室里,听的他嘲弄自己“这个方程式怎么会记不住”,她便是像刚才那样无意识地要掐他。

    那么久远以前的记忆,一下子浮上心头。

    她摇头,眼泪凶猛,不断地涌出湿透脸庞,

    “从过去到现在,我总是弱的一方,学习不如你,工作不如你,我从来只能照自己的心情来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,结果最后我们都搞得一团糟,却一直不知道如何收场……”

    顾宸倾身,俯首封住她的唇,阻止她继续说出那些沮丧得叫他心痛的话语。这样的陶自然,让他柔肠纠结却同时心慌意乱。

    他宁可她像之前一样倔强决绝,咄咄逼人说走就走,也不是现在这样像个无助的孩子,脆弱地找不到她自己。

    然而,他的吻越温柔,她却哭得更厉害,仿佛这么久以来身体里压抑的水分全都涌出来,怎么也止不住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痛楚而沙哑,“告诉我,要怎样我才不会让你伤心?”

    她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,流了多少眼泪,而他始终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,分秒不动。直到医生过来替他检查,换药。

    窗外日薄西山,天际一片昏黄,微暗的天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闪烁的一室静谧。

    大概是药效的作用,他睡着了,而手却仍是与她相握。

    顾宸醒后,两人去到了酒店吃了饭。

    那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,两个人聊着普通安全的话题,她却屡屡走神。

    甚至还恍惚地问,“你那会读书的时候觉得巴黎好玩儿么?”抬眼瞥见他善意而温和的笑容,这才醒过来,哦,他去的明明是英国。

    可他还是老实的回答,语气柔和,

    “很漂亮,尤其是夜晚艾菲尔铁塔的灯光秀。可能很多人觉得俗,我却认为它十分漂亮。”

    “哦,是吗。”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拨动着汤匙,灯光下银器闪亮异常,也更衬得她的皮肤白皙幼滑,如同婴儿一般。

    其实他很想告诉她,自己当时去到巴黎的时候,晚间一个人住在酒店里。阳台正对着高大醒目的铁塔,晚上睡不着便一直盯着那些绚烂的光,有时竟会产生错觉,以为身边还有一个人,以为在下一刻就能听见她清脆的欢呼和笑声。

    而后来他竟真的有了冲动,摸起电话去打越洋长途,却总在输入最后一个数字时颓然放弃。

    突然间,顾宸注意到了什么,一把就捉住她的手腕,她不禁一呆,“你干嘛?”

    他其实也呆了一下,久违的触碰让他忽的闪了神。她的腕骨纤细,肌肤幼滑,在温暖的橙色灯光下仿佛真跟上好的白玉一般,触手温润,令他不忍放开。

    过了一下他才说,“好像有点过敏了。”

    陶自然低头一看,果然,手腕内侧隐约浮现出细小的红点,数量并不多,但依照一贯的经验来看,确实是轻微过敏的征兆。

    应该是刚刚的芥末,走神到都没有注意。

    陶自然回到房间,等顾宸去买药,他急匆匆的回来的时候,才发现陶自然竟然已经睡着了。

    顾宸愣了一下,想要推推她起来擦药膏。可是,最终那只手还是悬在半空,然后又收了回去。

    想必是真的太疲惫,所以才会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歪在沙发里沉睡过去。毛茸茸的嫩黄色围巾被丢在一旁,而它的主人闭着眼睛,气息陷入沉稳匀长的状态。

    顾宸斜坐在床边直视她的脸。睫毛还是那样长而密,微卷。他抬起手,轻轻撩拨开她肩头的发丝,指尖若有若无地从她颈脖处滑过,带着一丝轻缓的低凉。

    陶自然被这触感惊得忽然醒来,看到如此近的这个人,禁不住呼吸一窒,只听见他说,“这里也过敏了……”声音微微暗哑,气息却温热,毫无遮挡地喷在她的颈边。

    她不自在地缩了一下,不自在的说,“我去找药。”可是身体才刚动了动,他的手便扣住她的头发,紧锁住她。

    她直勾勾地瞪着他,忿忿不平,乌黑的眼睛里都闪着灵动的光芒,映在灯光下真的如同宝石一般璀璨。

    他的呼出的气息就扑在脸上,近得可以看清他的眼睛里的自己。鼻梁笔挺,就蹭在自己的耳侧。她贪恋如此的温度,竟然连推他一把,或者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。只是觉得那双扶着自己双臂的手热得像炭烧灼烤一般。

    她有些害怕,紧紧的抿住了嘴——再迟钝也会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。却溜神依稀回忆起了曾经那个相拥入眠的那一晚,他的气息也不似现在这样的迷乱,那时躺在他怀中只是觉得心安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间,陶自然的毛衣宽宽的松下来,露出一侧光滑圆润的肩,长发披散开来,早已变得纠结而凌乱,与□在外的颈肩互相衬得黑白分明,咬着嘴唇,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一片茫然。

    这副样子,倒有点像童话中的精灵。

    趁陶自然呆住的空当,顾宸已经将她顺势压倒,在她准备反抗接下来的动作的时候,他诡异的停住了,定定的,轻轻的,趴在她耳边低语,

    “……我想念你。”

    “好想。”

    我想念你。

    他过去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。

    她却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定了身,渐渐停下推拒的双手,微微仰着脸,任由他灼热的呼吸和亲吻持续的留在她的耳垂和颈边。

    他们认识那么久的时间,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。他眼里酸热,低哑而□的声音,说,我想念你,好想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中秋快乐,其实心情很不好,因为感冒的难受。